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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【貳拾叁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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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姑娘可聽過伏羲琴的傳說?”

“伏羲琴?”

“是啊,先輩一輩輩流傳下來的,說是毫無任何阻礙地操控這世界萬物的心神,且不論修得究竟是人形還是妖物,只要是通曉並歷行輪回之道的活物,都逃不過此琴的操控和蠱惑。直至完全迷了心智,下場便是任人魚肉的了。”

“那豈非不是得此物者可操控世間萬物。”

“正是這個理。”

那白毛老兒笑得別有深意,捏指捋了捋胡須,神色泰然,姿態散漫。

“那此寶貝,彈奏出來的,是何樂曲?”

老頭捋捋胡須,“此曲,喚作梵音。擁有此琴的,正是伏羲氏小女,梵音。”

以色侍人,能得幾時秦晉歡好?

宮苑深深,繁瑣曲折的回廊皆以琉璃朱瓦飾之。玄服男子凝神低望,袖襟盤扣勾繡出幾處龍紋。男子劍眉入鬢,側臉的線條輪廓倒十分端正硬朗,眉宇間隱約透著幾分英氣。

“王上。”

“如何?”

“栄鉞國的使臣已到。”

“是嗎?”男子嘴角不自覺的上揚,眼底突現一抹不易覺察的溫柔同欣喜的神色,他終是按捺不住地問出聲,“那公主呢?”

又生怕叫跟前人瞥見自己此刻這般局促不安的情景再出去亂傳什麽,到時可真叫他下不來臺,萬一鬧出什麽不好的名聲傳到那公主的耳朵裏,他豈不白白給她留下個薄幸寡情的印象?

那公公的心思顯然不在他的臉上,或者根本就是不敢與他對視,發出的聲兒也是結結巴巴好半天扯不出個所以然來,“公主,公主……”

隱隱地,他胸口一陣心悸,腦中轟隆一聲炸開,如粘稠的墨汁般湧現出的眩暈和僅存的一點兒清醒糾纏不休,妄圖奪取最後的邊邑之城。

“李總管,你再這樣欲言又止嘴裏吐不出一個字的,本王就找人把你嘴給縫上,也省的你白留著張嘴又不喜開口說話,省得盡是浪費他人的口舌,總管大人可是稱心?”

“王上,王上,奴才錯了,饒了奴才吧。”

“不想死就快說,到底出了什麽大事?竟值得總管大人這般慌張,連腦袋都快系在褲腰帶上了還是一副渾然不覺的蠢相。”

那人伏跪在臺階處,渾身打著哆嗦,大氣都不敢出個,唯恐惹跟前這位難伺候的主兒再一個不痛快隨口一句拖出去斬了,那他這條卑賤的奴才爛命也好死不活的到了頭,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,他何必為了爭那口氣而把自己個兒的小命兒給弄沒了,既生來的命不好,只能怪投胎時沒托生在個好人家,衣食無憂不必看主人家臉色行事,還是等下輩子吧,這輩子既已早是無望倒不如忠心侍主來得踏實,好歹謀個溫飽,旁人再親終歸抵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。

總管公公顫顫巍巍地向旁挪了挪身子,細聲細調的接口道,“公主,半路出逃了。”

華服男子眼神一暗,擺手遣了總管下去,面色看不出悲喜。

“師父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師父,我好久好久都沒下山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師父。”

“所以呢?”

“……徒兒,徒兒,徒兒想下山回宮看看父王。”

“哦?子妗想父王了?”

“是。”

“……怕是不行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沒有為什麽,回去好好練功,上次的心法咒訣你可是只練到三層功力。難不成子妗的記性這麽不好,沒關系,為師如今既提及了你便好生去練吧,有些術法只可意會不可言傳,你只管潛心領悟了才是好的。”

“師父。”

“子妗,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,為師也有為師的苦衷,為師此番既不準許你下山必是有為師的道義,你也無須多問,唯有少聽多做方為上上之策。

可是子妗想回去看看父王,還有榮鉞國的子民,子妗想知道他們如今過得好不好?”

“恐怕要讓子妗難受了,榮鉞國已在半月前被西梁覆滅。如今只剩下零落幾處斷壁殘垣了。”

“師父,陪我回去看看吧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“子妗想不想知西梁出兵攻打榮鉞國都城的緣由?”

“……因為我?”

“是。”

“西梁國的國君對你一見傾心,你那時心性頑劣出逃也是壞了他的大忌。

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,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留下,倒是師父,對我當年的事情這般信手拈來,比我還要熟谙,當真算是個半仙的人物了。”

他到底聽出她話中含沙射影的意味,似笑非笑地應聲道,子妗如今的修為還是抵不上為師的境地。

她未見爹爹的屍骨,回了那山已是三日後的光景。

她跪在娘親的墳前,細數懺悔過自己的過失。只怪自己一時任性。

她竟並未覺得悲痛欲絕。本是該肝腸寸斷的,她卻心如止水。

“那是因為你早已無心。你只管潛心修煉。日後必有長進,未可增進修為。”

師父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,衣炔紛飛,頗有番仙風道骨的風味。

“師父,謝謝你。”

“子妗如今可是心甘情願的在為師身邊呆著了”

“師父,我們回去吧,徒兒再不會惹師父不高興了,徒兒回去一定好好練功,將來師出名門,定不會讓師父失望。”

“孺子可教。”

沈默了一會兒,男子又開口道,子妗這一身男裝可是為師的

“是,對不起,師父,我怕回去後叫人認出來。所以,換上男子的衣服方便做事。”不知怎的,她一時氣短,一摸臉上的濕潤,竟已是眼淚沾襟。

男子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,摟著她的肩胛骨,她輕輕靠在他的頸窩裏,一陣清淡又微澀的草藥清香撲鼻縈繞。

“回去就好了,子妗累了,暫且靠著為師睡一覺吧,師父帶你回去。”

“是,徒兒必定好生習得術法,不辱師父赤誠栽培。”

梵音做了三個夢,一個是白毛老頭和小姑娘,他告訴她這世上有一把伏羲琴,可操縱這把琴的女子便是伏羲氏之女。第二個是王上和小太監,估計是那個王上要娶某個國的公主。第三個,是一個師父和徒弟。

朦朧中,她再醒來時,邑卿已經不在身邊。

她知道,有些記憶,正在慢慢覆蘇。

所以,她任由自己閉上眼睛。

半年前醉君閣有人千金散盡,只為換得美人垂眸一顧。

白日笙歌,頭牌花魁卻身著盛裝點染絳唇,眉色比至青黛,膚色白凈剔透,眼波迷蒙瀲灩。

迷離撩撥了幾家有情郎漂浮動亂的心思,疏淡了歡場□□的風花雪月。

她輕盈一躍,飛身越過雕木柵欄。鋪天蓋地的紅染盡了遠方的白日青天。仿佛嘔盡了此生最後的心頭血。

明艷高照,如烈日當頭。

傾盡絕世,一時風頭無人能及的莫筠姑娘,三日後歿了。

城郊的小樹林,斯人久眠長臥,今生今世終已不顧。

鮫人,蓬萊仙島。

梵音醒來時發現自己功力散盡,躺在一塊淺灘沙地上。

她回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去了集市賞了元宵佳節,然後碰到了一個陌生女子,神色舉止怪異,她只是繞著自己放煙花炮竹,煙火易冷且絢爛,她隔著滿目的火光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。

此情此景,如今回想起來倒是似曾相識。

時光仿佛靜止,梵音聽不清周遭的喧囂,她的眼裏只看得到女子手中攥握的煙火。

燃燒,幻滅,成影成灰。

“你是,莫筠姐姐?“”

“姑娘是誰?”

“姐姐不記得我了,我是梵音啊!“”

見女子神色間的茫然若失,梵音忙急急問出聲,“白澤公子可是還記得?”

那人面魚尾的姑娘只是搖了搖頭,一臉困惑。

“你是鮫人?”

“西海昆侖山下的陵魚。”

“你可識得白澤獸?”

那女子只是一味搖頭,眼底盡是疑惑的神色。

待梵音再次醒來,那紅衣女子就半撐著身子,倚在梨木桌上假寐。

一身紅衣,外罩薄紗。赤足,腳踝上一朵雙生並蒂蓮,花色妖冶,姿態柔媚。眉心一點細工雕畫的花鈿,眼尾上揚,模樣嬌縱天真。

梵音盯著那雙玉足,只覺得這雙腳生得真好看。

“你是莫筠姐,為何,我從沒見過你這個樣子?”

她印象中的莫筠,總是一身素衣,而眼前這名女子,姿態天真柔媚,但模樣,卻分明是她。

“你認識我?不然為何知道我的名字?”

“姐姐,是你救了我?”

梵音似是記起一些,“姐姐如何成了鮫人?”

“我本是鮫人,你口口聲聲說認識我,為何我偏偏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。”

鮫人假死一說,是古書上是有記載的,雖不如九尾狐的天生多命,但若非不是自己甘願死去,自然是有還生的可能。

“那豈非不是殺不死鮫人?”

“鮫人是靈獸,可修煉升天,又有一族生長在西海昆侖山下,通靈性,更是與平常的山郊野怪不可同日而語。”

那女子似因自己的身份而倍感驕傲,畢竟,確實不是一般靈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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